在田野丨工人需求代际差异调研报告

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关注一线劳动者的生存情况，发布过一系列工人工资与生活开支的调查报告。这次调研我们继续关注工人的生活情况和劳动条件，以工人不同年龄段为划分标准，分析其劳动生产需求与发展需求。不同年龄段的工人有哪些劳动生产需求和发展需求？不同年龄段工人的需求与现实情况有哪些落差？什么因素影响工人实现自身的需求?

Ⅰ / 前言1.研究背景

中国的改革开放实现了GDP的迅速增长，加快了人口之间的流动。许多经济落后地区的人们为改善生活，增加收入，选择进城务工，为工业的发展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劳动力。但工人在为经济发展做出贡献的同时并未充分享受到经济发展带来的红利，城乡之间的资源分配不均和贫富差距扩大使不公平问题加剧，导致社会的不稳定。工人通过提起法律诉讼，向媒体求助，以及罢工等方式表达对具体需求的争取。两年前，“躺平”成为网络热词，体现了年轻人对社会过度竞争的不满和如何进行自我实现的困惑，这涉及不同年龄段工人的不同需求。

根据既有的需求理论，需求分为不同的类型。例如，以马斯洛的需求理论为框架，需求分为生理，安全，爱与归属，尊严和自我实现。之后，有学者对需求理论有进一步的见解，例如，需求和人权相关，人的需求与自身的发展相关等。具体到工人争取自身权益，需求可分为生产、再生产等类型。如，增加工资，改善劳动条件，提高福利待遇等。在传统制造业，总结过去十年来中国工人个体或集体抗争，工人对自身权益的争取往往和从事劳动生产与进行发展的需求紧密相关。

本次调研从了解工人的生活情况和劳动条件出发，探索不同年龄段的工人在从事劳动生产和发展再生产，即工作生活和保障方面的不同需求，分析工人所面对的问题及其成因。希望政策的制定和执行可以落实保障工人的合法权益，激励并推动工人自身的发展。

问卷：我们在广东省各个城市针对不同年龄段和不同行业（传统制造业、新兴服务业等）的工人发放问卷，以问卷的方式了解工人的工作、生活等情况，共发出和回收105份问卷，其中有效问卷104份，其中包括51名男性和53名女性，问卷的结果我们用来分析不同年龄段工人在从事劳动生产和发展方面的具体需求。

访谈：我们联系到7位工人进行深入访谈，其中包括2名男性，5名女性，通过访谈我们了解到不同年龄段工人的需求与现实情况的落差以及成因。

此外，我们依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年度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农民工年龄段划分为16-20岁, 21-30岁及31-40岁，40-50岁及50岁以上。由于16-20岁年龄段的只回收到3份问卷，50岁以上的只回收到4份问卷，我们将16-20岁的合并到21-30岁的问卷中进行统计，将50岁以上的合并到40-50岁中进行统计。

我们共发出和回收105份问卷。在16-20岁，21-30岁这两个年龄阶段共回收有效问卷32份，其中包括14名男性和女18名女性。在31-40岁的年龄段共回收45份问卷，其中一份基本内容填写不完整，为无效问卷，其余44份为有效问卷。其中包括20名男性，24名女性。在41-50岁，50岁以上这两个年龄阶段共回收有效问卷28份，其中包括17名男性和11名女性。

104名工人包含了工厂工人61人,他们大部分属于31-40岁，快递员和外卖员15人，他们大部分在21-30岁，以及其他行业的工人（保安、建筑工人、网约车司机等）29人。

通过分析问卷，我们将结果呈现如下：

Ⅱ / 劳动生产需求1.基本生活情况-收入

相较于16-20岁；21-30岁，41-50岁；50岁以上年龄段的工友，31-40岁的工人收入在3500-5000元；5000-6500元的占比更高。16-20岁；21岁-30岁年龄段的工友大多收入在3500-5000元，而41-50岁；50岁以上年龄段的工友大多收入在2000-3500元。

即便极少部分工友实际的收入能有8000以上，对于绝大部分工友来说，实际收入与期望的收入，和所期望的够支配的开支都相距甚远。其中，期望收入在8000以上的，在每个年龄段都占较高比例，31-40岁的更占了52.3%。在和工友的访谈中，31-40岁的工友表示他们面临较大的经济压力，已婚的工友说夫妻两人月收入需要达到10000以上才够支付房贷、房租、小孩学费和日常生活开支等。对于他们个人，很少有月收入超过8000元的。较大的家庭照顾责任和生活压力使31-40岁年龄段的工人对更高收入的期望十分迫切。

2.基本生活情况-开支

生活开支中花费最多的项目是食物、住宿和日常生活用品。这三项基本生活所需，不同年龄段的差别不大，但是在食物开支上41岁以上的工友比年轻的工人少约8.5%-11%。差异最大的是人情往来方面的支出，31-40岁、41岁以上的工友人情往来支出占比分别为40.8%和35.7%，16-30岁年龄段的工友人情往来开支占比仅为6.25%。

图3：每月生活开支内容

每月开支额方面，31-40与41以上的年龄段相近，最多人支出在2500-3500元，各占31.8%及28.6%%。而30岁或以下的年龄段在这个支出组别明显较少，这个年龄段开支在3500-4500元最多人，比其他年龄段工人多7.6%至13.8%，在4500-5500元也明显比其他年龄段工人多8.5%至11.1%。在深入访谈中，有41岁以上的工友表示自己需要承担较大的家庭照顾责任，因此个人用度是能省则省。

图4：每月生活开支金额

在五个年龄段中，每个年龄段近半数的工人表示收入可以负担开支，没有结余。这表明了工人的收入只能维持基本生活水平，参与其他活动则没法实行。例如：调研中了解到工友不回老家的其中原因是没钱、开支太大负担不起。在和工友的访谈中，工友表示生活不能负担开支时省吃俭用或借钱是主要的办法，少部分人会选择做兼职，已婚的工友会寻求伴侣的帮助。

图6：收入能否负担开支

图7：是否会定期回老家

4.基本工作情况-工作时间

工友大多的工作时长为8小时或长白班10-12小时。16-30岁，31-40岁的工友工作时长为八小时的占比最高，分别为34%（16-20岁，21-30岁）和54.5%（31-40岁），41岁以上的工友工作时间为长白班10-12小时的占比最高，为46.4%（41-50岁，50岁以上）。在和工友D（年龄41-50岁）的聊天中，工友D说，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他只选择做长白班的工作。

各个年龄段的工友最期望的工作时间是每天工作8小时，41岁以上的期望人数最多，占比78.6%（41-50岁，51岁以上），比其他年龄段的工人多12.6%至19.3%。灵活安排工作时间也是各个年龄段工友所期望的，相较于31-40岁，41岁以上的工友，16-30岁的占比最高，为28.1%（16-20岁，21-30岁），多0.8%至13.8%。

5.工作中关心的内容和满意程度

五个年龄段的工友对工作环境/工作条件，发展提升空间等较关心。16-30岁的工友对同事关系、工作压力、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是否能接触到不同的人和事等关心的程度差异不大。31-40岁对工作地点、同事关系等也较为关心，工作地点关系到工友是否能陪伴子女或和家人团聚。41岁以上的工友对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可表示出较大程度的关心，在和工友E（年龄41-50岁）的访谈中，她表示自己年纪大，在工厂流水线工作经常受到基层领导的辱骂，自己没有投诉和发声的渠道，作为流水线的普工，她感觉自己的社会地位很低。

图10：工作中关心的事项

在工作的满意度方面，16-20、21-30岁工友较满意的是工资和工时；31-40岁工友较满意的是工作环境和社保；41-50；50岁以上工友较满意的是工资和社保。值得注意的是，根据数据显示，工资也是三个年龄段工友最不满意的方面。工友最满意和最不满意的方面为什么都有工资呢？在和工友的深入访谈中，这一困惑得到解释：原因在于，工友工作的最大目的是赚钱，因此工友需要说服自己做那份工资“还可以”的工作，但是工资低的现实又使工友对收入及其不满意。

除此之外，16-20岁，21-30岁工友不满意较多的方面还有管理模式和假期；31-40岁不满意较多的方面有工作量、管理模式、社保；41-50；50岁以上工友对工作较为不满意的方面有工作量和工作环境。

图11：工作满意的方面

图12：工作不满意的方面

6.工作中遇到困难时的解决方式

在工作上遇到困难时，忍气吞声或换工作仍然是常见的处理方式。值得注意的是，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年龄段的工友在处理工作上的困难时基本不会选择消极怠工，其中41-50岁；50岁以上年龄段的工友也不会选择网上吐槽曝光。分析其原因，比起16-20岁；21-30岁年龄段的工友来说，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年龄段的工友随着年龄的增加或许更担心失去自己的工作，其中41-50岁；50岁以上年龄段的工友或许更少学会使用网络技术。

图13：工作上遇到困难时的解决方式

不管哪个年龄段，工人表示工作没有发展前景的比例都非常高。即使是40岁及以下工人，都有70%左右的人对前景表示不看好。除了了问卷统计，在深入访谈中，工友表示自己希望有提升或学习的机会，但是没有时间、精力和钱是主要的阻碍因素。

图14：工作是否有发展前景

Ⅲ / 个人发展需求1.了解的基本劳动权益

五个年龄段的工友对基本劳动权益最了解最多的是工资、劳动合同和社保。对工资的了解，三个年龄段的工友占比分别为90.6%（16-20岁，21-30岁），88.6%(31-40岁)，92.9%(41-50岁，50岁以上)。了解最少的是妇女四期，占比分别为22.7%（16-20岁，21-30岁），31.8%（31-40岁），14.3%（41-50岁，50岁以上）。在深入访谈的5名女工中，有工友说她所在工厂的女工可以休三期假，有一名女工说她所在工厂的女工可以休四期假，但国家二胎政策出台后女工不可避免地遭受到怀孕歧视，即工厂不愿意招聘已婚未生二胎的女工。

图15：所了解的基本劳动权益

五险一金是三个年龄段工人认为最重要的必不可少的保障，占比分别达90.6%（16-20岁；21-30岁），88.6%（31-40岁）和85.7%（41-50岁；50岁以上）。对于其次重要的保障，16-20岁；21-30岁年龄段的工人认为是住房和医疗；31-40岁和41岁及其以上的工人认为是职业安全健康检查、医疗和子女入学。

图16：认为必不可少的保障

16-20岁、21-30岁、31-40岁的工人除收入外最想有个人发展、学习提升的机会，占比分别高达71.9%（16-20岁，21-30岁）和63.6%（31-40岁）。41-50，50岁以上的工人除收入外最想解决的是抚养子女的问题，占比达53.6%。

图17：除收入外最想解决的问题

3.休息时间和闲暇活动

在五个年龄段中26天制是最普遍的休息安排，工友更多地期待每周双休或每周日休息。在实际的休息时间中，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相对16-20岁；21-30岁的工友综合工时制的占比更多，多达7.1%至9.4%。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相对16-20岁；21-30岁；31-40岁的工友没有休息的比重最高，占比达21.4%。

三个年龄段的工友均没有出现无休息的现象。但在所期待的工作时间中，少部分31-40岁的工友期待没有休息，比例为6.8%。在和工友的访谈中得知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是这个年龄段的工友面对较大的生活压力，只能期待休息日加班以赚取更多收入。

图18：实际的休息时间

图19：所期待的休息时间

对于休息时间的活动，16-20岁、21-30岁的工友更多选择在家休息睡觉或上网（玩电脑、手机等）。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更多的是做家务和照顾（陪伴小孩）。这体现了16-20岁；21-30岁的工友有更多的时间自由安排，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承担照顾家庭的责任更重。

图20：休息时间的活动

五个年龄段的工友最期望的闲暇活动是能和朋友出去玩，除此之外，看书/进修也是大部分工友所期待的闲暇活动。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期待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小孩。

图21：期望的闲暇活动

五个年龄段的工友都表示想多学习技能，占比分别为71.9%（16-20岁，21-30岁）；75%（31-40岁）；71.4%（41-50岁，50岁以上）。在和工友的访谈中得知他们希望提升的方面是学历、专业知识、考技能证书或自己开店等；工人不想学习技能的原因是没时间、精力和钱。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表示照顾小孩需要花较多的时间和精力，没时间来发展或提升自己。更表示主要原因是收入低，收入只能维持劳动生产需求，关于发展需求经济能力支撑不了。

图22：学习技能或进修

对于未来两年的具体目标，各年龄段的工友最主要的目标是继续留在城市和精修一门技术。但各年龄段没有目标的工人人数也较多，占比分别为31.5%（16-20，21-30岁）；27.3%（31-40岁）；46.4%（41-50岁，50岁以上）。

图23：未来两年的具体目标

总体来说，在对工人工作和生活需求调研中，五个年龄段的工人对工作和生活满意度表示一般的占比最大。工作上，40岁及以上年龄段的工友对工作的满意度较其他年龄段低。生活上，31-40岁的年龄段工友认为一般满意的比其他年龄段的高。

在对工人工作满意度的调查中，以下几点是工人对工作不满意的主要原因：

（1）管理不人性化，如：同工不同酬，军事化管理，用工歧视，难请假 ，无带薪假。

（2）工作条件恶劣，如：工作时间长，工作环境差，工作量大 。

（3）福利保障不到位，如：用人单位不缴或少缴社保。

（4）工资低，勉强或难以维持基本生活。

（5）工作和生活不能兼顾，如：没时间陪伴小孩。

疫情期间，企业为减少开支缩减劳动成本是行业普遍情况，如：生产线停工就没有工资，复工后又超长时间工作没有闲暇时间休息。工友表示自身的社会地位不高，其学历低，能力低，年龄大等对工作的选择范围小。又由于入职前未理解，工作不稳定等导致工资、工作条件等和自己预期不符。在工作上遇到问题时只能忍气吞声。

本次调研在和工友的访谈中，31-40岁、41-50岁的女工也反应近几年的生育政策让她们遭受更多的就业歧视。有工友说，女职工入职时简历上需要写是否生过二胎，她们的公司更愿意招收生过二胎，30多岁的女性，因为公司认为女工休三期假会耽误工作。此外，工友提到，对于普通的学历低，技能低的女工来说，年纪到了40岁以后，很难找到工作，失去工作或更换工作都可能面临更大的生活风险。

实现劳动生产需求方面，调研总结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影响工人赚取更高的收入：

（1）用人单位管理制度，工资支付制度不合理，如用人单位不足额支付工资；

（2）社会因素，如：因残疾受到招工或用工歧视。

（3）自身和家庭因素，如自身低学历，低技能，不够努力，没时间学习或进修；其中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提到年龄大也是原因之一。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面临的困境主要是需要花更多时间照顾小孩，只能选择离家近但工资低的工作。

在实现发展需求方面的障碍，调研发现，政府部门偏向资方；公司外包业务，用工不规范；用工歧视都使所需的保障和预期不符。此外，法律没有得到有效执行；工会没有话语权；执法部门没有监管到位等使用人单位可以利用法律的漏洞，即使用工和管理制度不符合法律规定，也很少被监管或罚款，这些都使工人的基本权益受损。

2.低收入使工人的住房、医疗、养老等

关于工人的居住情况，各年龄段的工友大多表示没有能力在城市买房，因此只能选择住集体宿舍或租房。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的工人有个别买房。大部分工人希望可以有更好的居住条件，因为集体宿舍环境不好，租房面临租金不停上涨和居住环境一般的问题，但是因为工资低，很难改变现状。

关于医疗保障，16-20岁，21-30岁的工友绝大部分表示如果生病或住院的情况发生需要自费，自己积蓄不够只能借钱，少数会是通过医保报销。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相较于16-20岁，21-30岁的工友更多可以通过医保报销，但受报销范围的限制，即使能报销也只能报销部分医疗费用，其余的自费。除此之外，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的工友大多数仍然是自费，这和用人单位没有为其购买医疗保险或保障不足有关。

医疗保障是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工友的迫切需求。16-20岁，21-30岁的工友相对年轻，他们身体素质较好。但是对于需要抚养子女、赡养老人和年龄偏大的工友来说，自己或家人一旦出现生病或住院的情况便很可能使其生活水平直线下降，因为大部分医保可报销的范围只限于门诊或少数可报销的药品。

是否能享受到养老保险待遇是41-50岁、50岁以上工友十分关心的问题。这部分工友虽然进城务工的时间长，但在进城务工的初期许多用人单位没有为其购买养老保险，工友在年轻时也没有购买养老保险的意识。随着工人年龄的加大，他们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被就业市场淘汰的可能性。工人开始意识到养老保险对保障基本生活所起的作用，但是许多工友却面临养老保险无法缴够最低年限、异地转移困难、或者养老金过低等问题。

通过对不同年龄段工人的调研，我们了解到工人基本能实现劳动生产需求，但对于发展需求，工人的预期和实际存在一定差距，通过对调研结果的分析，可知，户籍制度是造成工人发展需求难以实现的一大阻碍。

在和工友的访谈中得知31-40岁、41-50岁工人最大的发展再生产需求是解决子女入学问题。增加积分的方式之一是工人需要考取技能资格证，但是大部分工人忙于缓解经济压力，很少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实现自我提升。现实中，工人大多会选择把孩子放在老家，即使他们想把孩子带在身边，但是考虑到城市生活的成本和小孩异地户口上学的困难，只能把孩子留在老家。许多工人面临这样一种困境，想接孩子到大城市和自己待在一起但是承担不了异地户籍导致的昂贵学费，想回老家陪在孩子身边但是老家工作所赚取的收入支撑不了家庭开支。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报告：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实现了历史性跨越，经济总量现已居世界第二。2021年，中国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改善。但在调研中我们不难发现，不同年龄段工人最主要的劳动生产需求却是增加收入。对于需要支撑家庭成员开支的工友（主要年龄段在31-40岁；41-50岁；50岁以上），他们需要抚养子女、赡养老人或帮扶家庭成员等，牺牲个人生存质量、节衣缩食来应付家庭发展所需是常见的现象。

在所接触的已婚工友中，未见到两人中只需一人工作便可负担整个家庭开支的情况，户籍制度更加重了他们的生活成本。如：异地户籍的农名工子女在城市上学需缴纳昂贵的学费，农村父母若想跟随子女在城市生活很难得到任何社会性的保障，若家庭成员中有生病的情况发生，异地医疗成本也难以负担。对于41-50岁，50岁以上的工人关心的养老保险问题，户籍制度也加大了难度，如城市之间的差异导致转移程序复杂，农村户口的工人领取到的退休金较低等。

除此之外，户籍制度也使工人遭受其他的不平等，如农村户籍的人若遭受人身损害，其领取到的赔偿金比城市户籍的人低很多。可以看出，工人收入始终只能维持基本温饱，难以实现发展需求的一大原因是户籍制度造成的。

在对工人劳动生产需求和发展再生产需求的调研中，我们不难发现，工人在实现劳动生产需求后几乎没有可利用的资源实现发展需求，住房、养老保险、子女教育、医疗保障等仍然是工人急需解决的几大难题，通过调研，我们提出如下建议：

广东省在2021年年底上调了最低工资，但是最低工资是三年后进行的调整并且最低工资只占社平工资的25%-28%，这远不符合法律规定的最低工资“至少每2年调整一次，应占社平工资的40%-60%”的规定。从我们的调研结果可以看出，五个年龄段的工友均面临较大的经济压力，其中31-40岁、41-50岁的工友最大的发展需求表现为子女教育和住房保障。

逐步提高最低工资，增加工人收入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工人的经济压力，使工人更有机会实现劳动生产需求和发展再生产需求。对此，我们建议最低工资应每两年甚至每一年调整一次且涨幅不低于社平工资的40%。

2.完善工人积分入户制度

受户籍制度的影响，农民工的子女想在城市上学只能支付昂贵的学费读私立学校或者被迫与父母分开留在老家念书。国务院虽在2014年发布的《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中明确要建立和完善大城市的积分落户制度，广州市政府也在2016年出台《广州市积分制入户管理办法》，但直到现在这也只惠及极少部分农民工子女。

面对户籍制度造成的工人难以实现自身发展需求，我们建议：

1.增加积分入户指标的数量，使更多外来工子女能够留在父母身边并更加公平地享受城市的教育机会。

2.明晰积分入户规则，对积分入户的具体要求进行详细解读，使外来工能够充分理解这一制度。

3.简化积分入户办理程序，提高效率。

提高工人及其家庭的医疗保障

对于工人所需的必不可少的养老和医疗保障，我们建议：

1.社保经办机构应提升服务素质，充分解答工人在社保方面的咨询。

2.政府部门应加强普法教育，对一线工人宣传必要的社保法律知识，并对企业的违法现象进行严查。

3.在医疗保障方面，应扩大农民工的医疗保险项目和保障范围，建立全国性统一的农民工医疗保险制度，以实现农民工跨区域流动也能及时有效地获得医疗保险。

4.消除女性员工因生育二孩/三孩

2021年5月，三胎政策的出台在网络上引发热烈的讨论，评论多是对这一政策表达不满的情绪。针对此次调研所了解到的女工怀孕受歧视问题，本报告提出以下几点建议，希望女性工人可以在更公平的就业环境下工作：

1.劳动保障行政部门应对女工受生育歧视的投诉进行监督检查，对企业歧视生育女工的现象进行罚款或公开批评。

2.妇联组织应对禁止歧视怀孕女工的相关法律法规进行意识形态的宣传，对遭受怀孕歧视的女工进行关怀。

3.法律服务机构加大对受怀孕歧视女工的法律援助，加大法律援助有效性和增加救济渠道。

4.对低成本的小微企业，政府可考虑以减轻企业经济负担的方式来杜绝企业内部存在的怀孕歧视现象。

5.地方人大可以先于中央出台能够减轻一线女工育儿成本和消除怀孕歧视的地方性法规，以此降低普通女工因生育二胎或三胎而面临的失去工作或更换工作的风险。

此次需求调研，我们了解到了一线工人的劳动生产需求和发展需求，各年龄段70%以上的工人都表示希望有学习或进修的机会，对此，我们建议：

1.各地方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应加大职业技能培训的宣传力度，扩宽工人参加职业技能培训的项目种类，使工人知晓参加培训的机会并对愿意从事的行业或职业有更多的选择。

2.中央和地方出台的农民工就业创业培训等相关政策应降低工人参加就业创业培训的年龄要求，使大龄工人也能有机会参与学习。

3.政府相关部门应监督落实农民工就业创业免费培训政策，对愿意参加职业技能培训的工人给予生活费补贴，缓解工人因参加培训不能工作造成的收入减少方面的压力，使工人有充分的精力参与学习。

4.人社局、就业局、工会等应和企业合作，提供在岗工人参加职业技能培训和接受再教育的机会，使工人在职也有提升学历和能力的时间。

[1]居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　消费质量明显改善——改革开放40年经济社会发展成就系列报告之四。

http://www.stats.gov.cn/ztjc/ztfx/ggkf40n/201808/t20180831_1620079.html

[２]2020年广东CPI上涨2.6%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8730167280666271&wfr=spider&for=pc

[３]阮赟. (2007). 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看弱势群体的基本人权保障. 安徽农学通报,13(19), 304-306.

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104/t20210430_1816933.html

[4]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

国家统计局发布改革开放40年经济社会发展成就报告。

http://www.gov.cn/xinwen/2018-08/29/content_5317294.htm

[５]中国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 ：

https://www.sohu.com/a/475101660_120914498

[６]广东省 历年最低工资标准：

https://si12333.cn/zuidigongzi/guangdong.aspx

http://www.gov.cn/gongbao/content/2004/content_62936.htm

[８]全国社会平均工资：

https://www.yjbys.com/shebao/zhengce/564723.html

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4-07/30/content_8944.htm

http://gz.bendibao.com/z/hukou/2019116/247350.shtml

[９]傅晨, & 李飞武. (2014). 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背景下户籍制度创新探索——广东 “农民工积分入户” 研究. 广东社会科学, (3), 15-21.

[１０]HUMAN RIGHTS WATCH，JUNE 2021，‘你请产假就换人’，中国二孩政策与职场性别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