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紧缺的医生岗位,为何医学生都不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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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嗅APP
主题分类:劳动者处境
内容类型:分析或评论
关键词:儿科医生, 岗位, 儿科, 家长, 儿童, 医师
涉及行业:服务业, 医疗卫生
涉及职业:青年学生/职校/实习生
地点: 无
相关议题:无
- 中国儿科医生长期短缺,每千名儿童只有0.78名儿科医师。
- 儿科医生工作负担重,待遇低,很多医学生不愿意从事儿科工作。
- 儿科医生面临巨大的工作压力和挑战,需要具备婴儿语言能力和临床经验。
- 儿科医生的收入普遍偏低,只有少数医生月收入超过一万元。
- 分级诊疗政策推行多年,但家长仍倾向于去大医院就诊,导致综合医院儿科人满为患。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网易数读 (ID:datablog163),作者:木子欣,数据:乐乐,设计:盒子起司司,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发过烧的人都懂,用呼吸道疾病“群魔乱舞”来形容这个冬天绝不夸张。
甲流乙流、新冠二阳、支原体肺炎......你方唱罢我登场。成年人尚能靠免疫力与之一战,而抵抗力更低的儿童则难以幸免。
孩子总在半夜发烧,一量体温超 39 度。心急如焚的家长急匆匆赶到医院发热门诊,看到的景象却是有的已经等了七个多小时,还没被叫号;有的高举输液袋,只能在走廊找到一处落脚;还有的自备折叠床、小马扎,准备长期奋战。
呼吸道疾病“大流行”,小孩看病为何这么难?
一、儿科医师增加了,但远远不够
事实上,儿科医生长期处于短缺状态。特别是每到流感高发季儿童急诊激增,儿科医生恨不得想长出三个分身来分担自己的工作。
“儿科荒”的原因,最早可以追溯至 1998 年,当时本科不再单独设置儿科学,将其合并调整进了临床医学。医学生毕业后,可以通过住院医生的儿科培训或者研究生教育深造,发展为儿科医生[1]。
然而,医学院向来流传着“儿科工作负担重、职业风险高、待遇低”的说法,很多医学生都不愿踏进这个“火坑”。
这一政策持续影响了近二十年。以 2015 年为例,儿科医师人数为 11.85 万人[2],同时期 0—14 岁儿童数量多达 2.28 亿[3],相当于两千个小孩才能拥有一位儿科医生。
虽然这一数字相较十年前,也就是 2005 年每千名儿童拥有 0.29 名医师已经有了明显增长[3][4],但显然依旧捉襟见肘。
转机出现在 2016 年,因为“全面二孩“政策的实施,同时也为了改写儿科医师培养“先天不足、后天畸形”的命运,儿科学专业本科又重新恢复招生[5]。
住院医师规培也开始向儿科倾斜,此外医院还鼓励其他科室的专业医生培训后转岗,引导转到其他岗位的儿科医师重返儿科[5]。
一套组合拳下来,儿科医生数量增长明显。2021 年,全国儿科执业(助理)医师数达到 20.6 万人 [6],每千名儿童执业(助理)医师数上升至 0.78 名[7]。
但要说从此儿科看病就变容易了,那这个冬天排队排上千个号才能见医生一面的家长铁定不会同意。
对比整体医疗情况,儿科医疗资源配置仍严重失衡。根据《2021 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21 年中国每千人所拥有的医师数量为 3.04 名,是儿科医师的近四倍[8]。
同样,在儿科医师的眼里,门急诊其实早已不堪重负。
即便不考虑流感季这样的特殊时期,2021 年儿科全年的门急诊人次也高达 5.04 亿次,仅次于内科和全科医疗科,相当于每位儿科医师平均一年要接诊 2449 位病人[6]。
而实际的接诊量只会更高。一项对比中美两国儿科医生工作差异的研究指出,中国儿科医生每周工作时间大于 50 小时,且平均一天就需接诊 80—100 名患儿 [9]。
可以说儿科忙不是偶然,而是日常。面对庞大的问诊需求量,有的医院就算已经安排儿科医生早到晚退、不午休,确保 24 小时都有医师提供诊疗服务 [10],儿科依然人满为患。
二、太难了,儿科医生纷纷出走
尽管老一辈常说医生是越老越吃香,但在医学界,早就有这样一句顺口溜——“金眼科,银外科,打死不去小儿科”,奉劝医学生别选儿科。
为啥?因为工作量大。儿科医生的工作状态经常是水都还没喝上一口,下一位待诊的家长就已经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想上厕所都只能先憋着。
如果一份活多但报酬丰厚的工作还能被戏称为“福报”,那么儿科医生堪称是“为爱发电”了。
2020 年发表在《中国公共卫生》的一项研究显示,月收入大于等于一万元是儿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的阈值,但是全国参与调查的 4198 名儿科医生中,只有 17.77% 的儿科医生月收入超过一万元[11]。
连轴转、付出收入不成正比,或许还能用“习惯就好”来自我安慰,但动辄被家长打骂威胁,便真的无法让儿科医生强装“我很好”。
如果说家长带孩子看病的崩溃指数是 10,那么儿科医生的崩溃指数起码得是 100。很多时候,小孩和家长都无法清楚表达症状,这就非常考验儿科医生的“婴语”能力和临床经验。
碰上一个被全家视为“心头肉”的小病人,一旁站着两三个心急如焚的家长,儿科医生极有可能说错一句话,就会收获一个投诉。
有时候孩子一哭,家长双商直降、情绪上头,简单的不满还会升级为“医闹”:
亲眼在门诊所见,一个感冒的婴儿被门诊医生用压舌板压着舌头查看喉咙,哭闹不止,家长上去就是一拳,骂医生下手太重……
为此,有的儿科医生在抽屉里常备钢盔帽,有的从来不敢在朋友圈晒自家娃的照片,就怕被打击报复。
还有的儿科医生在去与留之间反复彷徨。一项调研广东全省三甲医院儿科医师的研究指出,35% 的儿科医师有重度离职意向[12]。都说儿科有春天,但职业的春天更像“薛定谔的猫”,听过没看过。
事实上,真正把离职想法付诸行动的儿科医生也不在少数。根据《医疗行业人才发展报告合辑》,儿科是医疗机构 15 个科室中,离职率排名靠前的科别[13]。
有过来人总结,金刚不坏的身体,与钢铁般的心脏,是儿科医生的入职必备。
不少想成为儿科医生的医学生,都是出于对小孩的喜欢,以及心中对职业价值的追求。
但当他们看到前辈劳累、委屈到无法忍受的状态,也会联想到有朝一日的自己。等到心凉透的那一天,儿科便成了没人想去,更没人敢去的地方。
三、分级诊疗多年,家长还是扎堆大医院
其实,儿科医师本不用这么辛苦劳累,接诊压力也不应该这么大的。
因为卫健委一直在倡导儿童分级诊疗——像儿童发烧、感冒、肠胃不适等常见病,交给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疑难杂症则留给儿童专科医院、综合医院儿科[14][15]。
然而,现状却是家长一窝蜂地往综合医院儿科、儿童专科医院挤。有儿科医生直言:“分级诊疗搞了这么多年,感觉一朝回到解放前。”
孩子半夜发烧,去离家最近的社区医院无疑最方便,但有的社区医院的儿科门诊一周只开两个半天,根本无法指望半夜求医问诊[16]。还有的社区医院会对儿童年龄、病情是否稳定做出限制,例如:
可接诊6周岁以上儿童。需要现场评估血管情况后,再确定能否输液[16]。
不过比起“不方便”,家长不选择社区医院,核心还是在于“不信任”。
一项以福建省福州城区 934 名儿童家长为调查对象的研究显示,当小孩患常见病时,68.06% 的家长会去省市级医疗机构就诊。
在不首选社区卫生机构的原因中,有 73.75% 都是家长认为社区医院儿童诊疗能力不足[17]。
某一线城市家长在社交媒体上分享,小孩高烧不下,面对同一张片子,社区医生诊断肺部没有问题,只让吃头孢和抗病毒药物。但三甲医院儿科医生一看就诊断为肺炎,后续检查也的确如此[18]。
面对疾病这个敌人,社区医院除了没有好的“将军”指挥作战,就连后方支援的装备也落后一大截。现实中,儿童药品和拍片设施齐全的社区医院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有家长表示,流感时期带小孩去社区医院看病,医生凭经验开了阿奇霉素和雾化,但却叮嘱:“这家医院没有抗病毒的药,自己也是半路出家看儿科,要是孩子三天还没好就换医院。”[19]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家长们的“大医院迷信”自然也不难理解。毕竟如果家附近没有检验过关的社区医院,直接去大医院排队无疑成了最稳妥、安心的选择。
这样一来,苦的无疑还是儿科医生们——应接不暇地接诊,忙得跟陀螺一样;面对强势家长总得小心翼翼,拿捏分寸;月底看工资卡到账金额,不禁想问自己一句“逃吗?”
参考资料
[1] 中国网. (2016). 国家卫计委就儿科医生培养和使用等举行发布会. Retrieved 26 December 2023 from http://www.china.com.cn/zhibo/content_37853778.htm.
[2] 卫生健康委员会. (2017). 2016中国卫生和计划生育统计年鉴.
[3] 国家统计局. (2024). 人口年龄结构和抚养比. Retrieved 07 January 2024 from https://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
[4] 卫生健康委员会. (2013). 2012中国卫生统计年鉴.
[5] 医政司. (2016). 关于加强儿童医疗卫生服务改革与发展的意见. Retrieved 05 December 2023 from http://www.nhc.gov.cn/yzygj/s3594q/201605/d8c3d4f7bcda487fb145fc95fac9c8b3.shtml.
[6] 卫生健康委员会. (2023). 2022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
[7] 国家统计局. (2023). 2021年《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21—2030年)》统计监测报告.
[8] 规划发展与信息化司. (2022). 2021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
[9] Russ, C. M., Gao, Y., Karpowicz, K., Lee, S., Stephens, T. N., Trimm, F., ... & Palfrey, J. (2023). The Pediatrician Workforce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China. Pediatrics, 151(6), e2022059143.
[10] 彭娟. (2023). 儿科医生“早到晚退”提升接诊效率. 长江日报. Retrieved 08 January 2024 from http://cjrb.cjn.cn/html/2023-12/08/content_277128.htm.
[11] 姚新颖, 杨婷婷, 邓婉君, 蒋军, & 夏欧东. (2020). 中国儿科医生工作满意度及影响因素分析. 中国公共卫生, 36(4), 560-565.
[12] 李璇, 杨燕绥, & 袁向东. (2018). 儿科医生工作满意度, 职业倦怠与离职意向的相关性——基于广东省三甲医院的调查. 中国卫生政策研究, 11(11), 68-72.
[13] 丁香园, & 丁香人才. (2020). 医疗行业人才发展报告合辑.
[15] 潘子涵, 姚弥, & 齐建光. (2018). 我国儿童就医现状及开展分级诊疗的问题与对策研究. 中国全科医学, 21(10), 1177-1182.
[16] 健康北京. (2023). 最新!全市250家提供儿童门诊服务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名单来了. Retrieved 08 January 2024 from https://mp.weixin.qq.com/s/pr_l4Dq1ZHHfJoQ4MfPXCQ.
[17] 林津晶, & 赵慎非. (2021). 福州城区家长对社区卫生机构及儿童医疗服务评价分析. 中国公共卫生, 37(1), 118-122.
[18] 小红书. (2023). 孩子支原体肺炎9天的攻略. Retrieved 09 January 2024 from http://xhslink.com/TFvf2y.
[19] 小红书. (2023). 宝宝发烧不要去儿童医院儿研所去社区医院. Retrieved 09 January 2024 from http://xhslink.com/RRt42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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