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穿搭,能帮年轻人反抗狗屁工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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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实故事计划Pro
主题分类:
内容类型: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
关键词:打工人, 职场, 恶心, 年轻人, 衣服, 情绪
涉及行业:
涉及职业:白领受雇者
地点: 无
相关议题:无
- 年轻人通过“恶心穿搭”表达对职场不满,用不讨喜的衣物挑战传统职场装扮规范。
- “恶心穿搭”成为年轻人在职场中自我表达和反抗的一种方式,他们用这种穿搭来减轻工作的压力。
- 一些员工因为“恶心穿搭”被领导谈话,反映出职场对于个人穿着的严格要求与年轻人追求自我表达之间的冲突。
- 随着工作压力的增加,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放弃精心打扮,选择“恶心穿搭”作为对抗职场压力的一种方式。
- “恶心穿搭”的流行反映了年轻人对于职场环境的不满以及对个性表达的渴望。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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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西装外套和体面穿着,换上不想穿的丑衣服。打工人们宛如化身复仇女神涅墨西斯,决心用恶心的穿搭,给职场来点儿挑衅。在最近兴起的“恶心穿搭”风潮中,年轻人们解构职场,报复老板。
然而,这种反抗,是年轻人拿捏分寸的结果,透着挥之不去的无奈。
恶心穿搭,职场潮流
丑衣服、破旧衣服,当下的年轻人们为衣橱里这些如鸡肋、垃圾般存在的衣物,找到了新的应用场景——职场。2024年以来,恶心穿搭的风潮愈演愈烈,逐渐酝酿成了年轻人吹捧的新潮流、热话题。
一个网络ID为“小小小小胡吖”的江苏女孩,也是热门话题“恶心穿搭”的众多网络参与者之一。工作后,她为自己闲置多年的粉色羽绒服找到了用武之地。那件粉色羽绒服款式不讨喜,颜色也灰扑扑的,是日常出门玩耍难以搭配出亮眼造型的一件衣服。过去这个冬天,她习惯了穿着它去上班,搭配上也不必讲究。在粉色羽绒服里搭配一件褪色条纹毛衣,和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宽松长裤,就可以出门了。
几件在美感上无法得分的旧衣服组成了新造型,成为了“小小小小胡吖”常用的职场穿搭。她把这套上班穿的衣服发到网上,调侃这是“恶心穿搭”。或许是从这种丑但经济、简便的穿搭里得到灵感,“小小小小胡吖”后来还分享说,现在每次买的新衣服如果不喜欢或者后来后悔,都会安慰自己:可以当工作服。
2024年,年轻人吹捧的“恶心穿搭”,其要点就是搭配上要和美丽绝缘,以土、丑、怪为搭配灵感,组合出过往会令人难以直视的穿衣风格,甚至会收获旁人“丑”的评价,呈现一种让人涌现恶心感的观感。
恶心穿搭的起源已经难以追溯。
2023年9月,一位网名为“AAA猪饲料批发朱姐”的用户,在互联网上分享自己的经历时提及了职场被人嫌弃穿着恶心的经历。当时,她在茶楼工作,冬天室内没有暖气,她在红色半裙的制服下,穿了一条肉色的绒裤和加绒板鞋上班,据她说,当时,她就被老板娘嫌弃“穿得太恶心”。
那之后,逐渐有年轻人开始在互联网上分享有关自己身着“恶心穿搭”被人指出的经历。
2024年2月,ID“Kendou S-”的网友的一条状态意外引发了多名陌生人的围观:“因为上班穿得太恶心,已经被领导叫去谈过话了。”
众人好奇之下,她分享了那套“恶心”得“被领导叫去谈过话了”的穿搭: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加一顶白色绒毛帽,和一顶360度包头的防护面罩。脱掉外套后,里面松垮变形的土色长毛衣和粉色菱格棉袄露了出来。在色彩和款式上,这身搭配都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据Kendou S-跟网友分享的内容,她的领导看到她这身装扮后,把她叫进办公室,话里话外责备她“穿得恶心”,还语重心长地劝诫她“换几身体面点的衣服”,为公司的形象考虑。
Kendou S-发的内容,随后被多个营销号制作成短视频,流传到了几个国内知名的社交媒体平台上。而后,诸如“上班恶心穿搭引发年轻人共鸣”、“年轻人为啥总穿丑衣服上班”等词条接二连三登上热搜,这也引来了许多年轻人有意穿得恶心去上班的实践。
图 | Kendou S-分享的恶心穿搭
以前穿丑衣服难免藏着掖着,打工人们还顾及几分脸面,直到当越来越多类似的穿搭视频流出后,醒悟过来的打工人终于悟出“原来不止我这样穿”“原来这样穿是被允许的”的结论,于是纷纷开始放飞自我,颇有种伯牙、子期相遇,觅得知音的感觉。
“恶心穿搭”的精髓,在于手边有什么就穿什么。在这场赛博T台秀”中,涌现出了不少离奇的搭配:比如,掀开优雅的蕾丝边蛋糕长裙,里面可能是一条紧身的瑜伽裤;又或者脱下时髦的灰色长款风衣,露出的是一身还来不及换下的摇粒绒睡衣;甚至急着出门时,闲置在角落的红绳,也可以被随手顺来当裤腰带。
这些看上去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也被戏称为“在办公室没有在乎的人”的一群人。
严格来说,“恶心穿搭”不算时尚潮流。在“恶心穿搭”之前,“美拉德风”“格雷风”“老钱风”属于穿衣风尚,“恶心穿搭”更类似于一种流行于职场、年轻人热衷实践的梗。
“不要的丑衣服先别扔,留着上班穿。”越来越多年轻人这样说。
随着工龄的增加,很多人会因缺乏时间、精力,在外表上呈现出自暴自弃的倾向,最终走上通往“恶心穿搭”的不归路。早上洗个脸、刷个牙,已经是他们能维持的对上班最大的尊重。一名网络昵称为“无厘彤彤”的女孩,就在短视频平台上,记录了自己在步入职场之后的着装变化。
在上班的第一个月里,她还保持着对时尚感的追逐:修身西装外套、灰色复古百褶长裙、脚蹬黑色高跟皮鞋,并且特意搭配了鹅黄色的法式腋下包,看起来干练而不失优雅。但到了第三个月,原先精心打理过的披肩发,已经被随易盘起的油头取代,手中的包也换成了无印良品的旧袋子。到了第四个月,她干脆裹上外套、包上围巾,直接出门上班。
“恶心穿搭”的走红,反映着职场青年在经年累月疲于工作的情况下,逐渐丧失对生活的想象力。
在过往,职场穿着被认为是一件相对严肃的事。许多大学生都有这样的经历:正式进入职场,去参加面试之前,会认真准备一份区别于以往的职场装扮,甚至为面试特地去购买职场西装的也大有人在。有的职场人再疲倦也要精心装扮自己,也有人把装扮作为纾解工作压力的方式。
过往,大量观点认可精致讲究的职场穿着对人的增益。《时尚心理学》的作者、行为心理学家卡罗琳·梅尔认为,着装攸关心情:“衣着是我们感知的基础。反过来,这也会影响我们的自我价值感,并最终影响我们如何看待自己。”在她看来,衣服是帮助人们保持身份和常规感的一种方式。
服装作为一种符号,被认为是个体建构个人身份和社会认同的手段。一度,外在形象不仅被认为与职场人的工作能力挂钩,也与更卓越的生活相联系,在《改变你的服装,改变你的生活》一书中,知名形象设计师乔治·布雷西亚就曾指出:“那些普遍被认为有吸引力的人在面试中更容易成功,优先获得升舱待遇的机会更多,甚至更容易被安排到整个餐厅中位置最好的餐桌。”
随着“恶心穿搭”在国内流行,人人都乐于扮作“都市丽人”的瑰丽趋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中国城市规划设计院发布的《2023年度中国主要城市通勤监测报告》显示,中国主要城市中单程平均通勤耗时36分钟,北京单程平均耗时更是达到了47分钟。在此基础之上,一位打工人若是想要额外收拾自己,单程的通勤时间至少要在一个小时以上。而“恶心穿搭”除了令人不适这一缺点外,剩下的省时、省力、省心,对打工人来说都是优点。
如今,相比把有限的时间、金钱、精力,投入到琢磨通勤穿搭上,打工人们更愿意回归舒适,把自我感受放在第一位。一位网友甚至总结到:“我上班穿得很恶心的原因,是公司本身就是很恶心的地方,我只是搭配了适合的OOTD(日常穿搭)。”
厌班感,当代职场青年的独特气质
服饰风向的变化背后,暗含着人们社会情绪的转变。
对于工作和个体、个性之间关系的探讨,是一个绵长的话题。在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不同时期的年轻人因为职场状况不同,对职场着装的理解和喜好不断变化。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社会所崇尚的劳动人民的形象与简约、质朴挂钩。那时的人们,普遍在务工时身着浅色的衬衫、深色的长裤。不少网友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的父母就常说这样一句话:“这件衣服是留着干活穿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大众对穿着上的审美的追求之情变得浓烈,那个时代的职场青年,一度陷入“在工作时追求时髦是否道德有亏”的犹豫。1984年,中国内地上映的第一部时装主题的电影《街上流行红裙子》,就有一部分内容展示了对这一问题的探讨。
影片中,上海大丰棉纺厂女工、青年劳模陶星儿,一度被旁人的“劳模”审视困扰。在那个年代,劳模是一种极大荣誉,民众对劳模的想象也多为衣着简朴,任劳任怨。在那种时代氛围下,在工作时追求穿着的靓丽,就需要承受某种压力。
影片中,陶星儿和同事们最终换上闪亮耀眼的红裙子,毅然挣脱了单调乏味的“加班、开会”的劳模枷锁,拥抱新时代自由开放的美好生活。这标志着,职工们在工作场所中的单一形象被打破,充满生机的新面孔跃然纸上。也代表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为这一着装“伦理”命题给出的阶段性答案。
2007年,由安妮·海瑟薇主演的电影《穿普拉达的女王》在内地上映,影片中,主角们身穿价值不菲的西装或连衣裙,脚踏高跟鞋,在落地大平层的办公室里步步生风的场景,在许多人心中编织起了对职场的瑰丽想象。在那前后,国内影视剧市场,也开始兴起通过服饰强化职场精英形象,展现职场生态和关系的风潮。《杜拉拉升职记》中的女主人公杜拉拉,刚入公司时为行政助理,后来历经波折升职为人事部经理,她的服饰也由最初的白色衬衣、娃娃头短发、黑框眼镜,“升级”成了凸显气势的黑色连体西装套装。
在蓬勃发展的影视作品影响下,中国职场青年的穿衣观进一步演变。能否追逐靓丽已经不是问题,那个时代,年轻人开始追求干练、精致的职场着装,把职场从生活场景中区分开来,有意无意地,用着装来建立自己的职场形象。
时代氛围之下,过去20年,涌现了大量以职场装作为发力主场并取得不错发展的服装品牌。
2000年代初期,国内品牌如红豆、衡力、Lily、太平鸟等开始崭露头角,逐渐成为职场人士追捧的选择。国际知名品牌,如ZARA、H&M、优衣库等,也相继进入中国市场并斩获了足以在中国市场站稳脚跟的销量。据统计,截至2023年,中国职场服装市场规模已超过千亿元人民币。
如今随着“恶心穿搭”在国内流行,新的潮流正在酝酿。中国职场青年开始从对“职场丽人”的追逐中,冷静下来。2024年4月初,网上还流传出“西班牙品牌ZARA将要逐步撤出中国市场”的消息,引起了一股扫货潮。
厌班感,是当代职场青年的特征。可以说,从来没有一代人像这代职场青年一样厌恶工作。
如今,网络上随处可见对身在职场不得不任劳任怨的调侃。
有人说:“打工人和牛、马的区别在于,牛、马累了知道休息,而打工人累了会给自己买咖啡,还美其名曰取悦自己。”这种说法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关注和传播。虽然只是个段子,但反映出了当代职场人的心态:为这个班,多花一分钱都不值得。
相比起买咖啡这类“小打小闹”的花销,在服饰外表上的支出,自是一笔不小的消费。按照以上逻辑论述起来,瞬间平添了种“干活的牛马给自己买了马鞍”的荒诞意味。
试想一下,当你身穿精心购入的小皮衣、连衣裙和高跟鞋,踏上拥挤的地铁抵达公司,等待你的,却可能是难缠的客户、令人内耗的职场关系,和无止境的加班。增加了通勤时间和穿衣成本不说,大概率还面临着衣物刮、蹭的耗损风险,得不偿失。
“就是讨厌上班”的情绪愈演愈烈,年轻人们不吝于表达厌班感,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
在“恶心穿搭”流行之前,年轻人的厌班情绪就有迹可循。2023年年末,人们开始讨论“班味”,这个词被年轻人们创造出来,化用自“老人味”,用以形容上班的人身上独有的疲惫感,在互联网上迅速引发了大片认同。
“无论原本多么开朗阳光的人,一旦开始上班,就不自觉地沾染上了挥之不去的班味。”2024年3月,一名年仅23岁的陕西女孩,在社交账号“是毛哥呀”中分享了自己的“断崖式衰老”经历。还是学生时,每次出门她都会精心打扮自己。照片里,她穿着修身的黑色吊带裙,将头发高高盘起,小巧的耳饰趁着她精致的妆容,青春靓丽。
2023年11月,她入职一家从事直播业务的公司,对职场生活充满期待。但很快,倒班制摧毁了她。早班6点上班,夜班凌晨2点下班 ,一个月后,她开始觉得自己面色发黄,黑眼圈和法令纹也越来越明显,脸部线条也有些下垂了。4个月后,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在暴饮暴食下,她的体重飙升了15斤。她发现只要一低头,下颚边缘就会挤出明显的双下巴。
网上,许多人都晒出了上班前后的对比照,展现自己是如何从青春靓丽的男大、女大,在开启了职场生涯之后,变得双目无神、身形走样。有人没上班前会变着法化妆,去不同的景点拍照,上班后照片里却只剩硬挤出来的假笑;有人毕业后当了老师,一张娃娃脸在和学生的斗智斗勇、操心劳累中,逐渐变得饱经风霜,长成了让“家长们信赖的样子”,苍老的模样。
当代年轻人面临的,是工作逐渐侵蚀生活,占据业余时间的困境。“打工人随地大小班”已经成为日常。有人在旅行前一晚居住的酒店中,还在加班加点地做ppt;有人在机场大厅的座椅上,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电脑开始赶工;甚至在被称为“世界上最欢乐的地方”的迪士尼,也有人在巡游花车旁疯狂改方案。
博主“王思忱”在网上分享过一段经历,某次和朋友在餐厅吃饭时,曾偶遇隔壁桌在庆祝生日。原本,两个女生正对着桌面上的鲜花、蛋糕和菜肴,开心地拍照。直到其中一个女生接了电话,言语交谈中不断夹杂着“好的好的”的应答声。等挂断电话后,他看到女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紧接着出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女生熟练地从包里拿出电脑,打开文档开始工作。直到他吃完起身准备离开,看到对方还垮着脸在埋头苦干。“周末,晚上,和朋友在一家浪漫的餐厅,还要加班做ppt,换谁能快乐啊!”他感叹。
2019年4月11日,阿里巴巴的内部交流会上,创始人马云发表了一段演讲,认为“996工作制是修来的福报”,触发众怒。许多网友批评他偷换了“主动奋斗”和“被动剥削”之间的概念。但即便如此,在“福报论”等口号的影响下,诸多中小企业还是效仿起互联网大厂,实行起了996或“大小周”工作制度。根据DT财经发布的《2023年年轻人加班报告》调研数据显示,95.7%的人在最近/现在这份工作中加过班,只有4.3%的人没加过班。其中,超6成人在周末加班,超4成人在节假日加班。而人民日报在网上发起的投票调查则显示,仅有11.9%的人群真正享受到了双休制度。
在电影《花束般的恋爱》中,本是文艺青年的男主角小麦因工作后疲惫不堪,丧失了对电影和小说的鉴赏能力,成为一名下班后只能靠垃圾手游来活着的“社畜”。这一情节引发共鸣,有网友称:“当我每天工作超过8小时的时候,就会明显感觉到我的‘文化体力’正在不断被削弱。”因为超负荷的上班生活,打工人的精神正在变得贫瘠,下班后,也只能看得进短视频、短剧这样不费脑子的“娱乐垃圾”。
当年轻人意识到,工作无止境蔓延,摧毁了大家的气质、容貌,侵蚀个人生活、阻断精神享乐的可能时,厌班情绪自然有了沃土,年轻人身上的厌班感也越来越浓烈。
当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服装再精致,也无法对抗这种无止境的疲倦。
力道得当的微弱反抗
一种正在取得越来越多认同的说法是:上班只是来赚“窝囊费”的,不是来走秀的。一边厌恶上班,一边又不敢不上班,是当下很多人的状态。如今的大环境下,大部分人不敢轻易裸辞。
2023年毕业后,早出晚归的职场生活,让陈欣觉得几乎失去了自己的生活。入职不到三个月,她觉得自己“累得像是打了好几年的工”。但即便如此,离职这一选项,却从未在她脑海中真正出现过。她是双非毕业生,应届找工作时,在求职平台上投了1000多份简历,才终于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在此之前,眼见身边的同学保研的保研,考公的考公,一一有了去处,只有自己迟迟无法上岸,她焦虑地每次梳头,都掉下一把头发,当时四处求职时的焦虑感,她再也不想重温。
如今的就业供需关系下,职场青年面临的不仅是“35岁”的就业红线,还有诸如“空窗期污点”“第一学历歧视”这样的附加条件。还有人发现,如今的言情小说中,出现了“男主给女主开了一年的工作证明,不然她怕简历断档”这样的情节,为这个时代留下一个诙谐的注脚。
在就业焦虑下,职场青年再少提两年前喧嚣尘上“整顿职场”的论调。这个班讨人厌,但也失去不得。纵使大家内卷到极致渴望躺平,却也不敢真的失去这份工作,只能被迫夹在“不想卷,又不敢躺”的夹缝中,敢怒不敢言。
在这种情况下,在穿衣上浅浅“恶心”一下旁人,成了职场青年力道得当的反抗。
一位山东女孩在网上分享,自己过去还是一家大型国企的员工时,她的领导要求无论再冷的天,也要穿单鞋上班。作为员工,她无法明目张胆地违背领导提出的着装要求,只能每天在单鞋里套上五颜六色的毛线袜再去上班。后来,领导找她谈话,她依然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只是每天都格外注意,特意挑选与着装同色系的袜子来进行搭配,以示对领导的“尊重”。在“改了又没改”中默默表达抗议之情。
图 | 山东女孩在单鞋里搭配同色系袜子
与之相似的,还有2023年末流行起来的“职场蠢头像”。通过换上看起来不聪明的蠢头像,使得老板每次想要点开自己的对话框布置任务时,便会对着该头像油然而生一种“此人能力不足,难以担当大任”的既视感。这一话题当时也得到了热烈讨论。
无论是恶心穿搭还是职场蠢头像,可能并不能真的起到“恶心到别人”“让领导不给自己布置任务”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它成了一个重要的发泄口。在不至于失去工作的前提下,发泄了情绪、表达了态度。
2024年3月初,互联网上流传过一份《工友互助表格》。这份经手过无数人的共享表格,汇聚齐了各行各业各个公司的大小雷点,从发源地上海逐渐流传向杭州、深圳、北京等多个城市,很快成为打工人中的硬通货,一本人人争相阅读的“职场厚黑学”。借由互联网传播所带来的群体效应,打工人们开始明目张胆地公开宣泄着内心的愤懑。有人因此将包括“恶心穿搭”在内的这些行为,归结为“年轻人整顿职场”的新型手段。
但在人类学家詹姆斯·C.斯科看来,这种方式其实只是“软弱的武器”。 正如马来西亚农民反抗的过程中,往往不做任何实际的反抗行动,仅仅用不动声色的偷懒、假模假式的服从等“平庸”的行为来表达不满。无论是当下的“恶心穿搭”,还是过去种种“无关痛痒”的抗议行为,其彰显的都是与之同样的内在逻辑:在权力结构中处于弱势的打工人,手中缺乏谈判筹码,只能以这种“自嘲”的行径来完成一场“赛博复仇”,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在现实的洪流中,普通人能够掌控的事情寥寥无几。或者也仅有在“比谁穿得丑”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年轻人们才得以保留一丝叛逆的权利。
狂欢过后,打工人们最终还得各归各位,继续上这个让人疲倦的班。为了给自己提供上班动力,现在的年轻人还开始尝试用刮刮乐来打上班卡。一些人在工位上放上几张刮刮乐,规定每天只能刮开一格,以这种微小的情绪快感来提供上班的动力。好笑之余,不免也让人唏嘘。
在未来,“恶心穿搭”可能席卷成风,也可能和过去的诸多热点事件一样,仅会在互联网上短暂停留。但无论如何,这股敢怒不敢言的“厌班情绪”,恐怕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打工人们心中滋生的主要情绪。
* 应讲述者要求,文中人物信息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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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肖思佳
编辑|温丽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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