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厂往事(1):从找工到十三连跳

发布日期: 2025-07-01
来源网站:mp.weixin.qq.com
作者:
主题分类:劳动者处境
内容类型: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
关键词:宿管, 富厂, 宿舍, 龙华, 烂仔, 主管
涉及行业:制造业
涉及职业:蓝领受雇者
地点: 广东省

相关议题:招聘, 就业歧视, 压迫行为, 私人职业介绍所/劳务中介, 就业, 工资报酬, 性骚扰

  • 进入富士康等大型工厂工作需通过中介介绍并支付高额费用,普通工人难以自主入职,且招工现场排队现象严重。
  • 招工过程中存在明显的地域歧视,部分招聘单位公开拒绝河南籍求职者,导致求职者就业机会受限。
  • 工厂及周边环境治安状况恶劣,打工者频繁遭遇打劫,甚至在宿舍和厂区内部也不安全,保安对暴力事件不敢干预。
  • 工资发放周期长,需押三个月工资,工人短期内难以获得生活保障,离职时还面临被尾随抢劫的风险。
  • 女性工人在外地打工过程中,面临性骚扰、陌生环境和安全威胁,求助无门,只能自我保护。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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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姐口述:二十年前,从村姑到富厂打工人——坐等推入富厂遥遥无期、三和找工遭地域歧视、麻布新村遭遇烂仔、筛查饿一整天终于进富厂、通勤磨出大血泡、亲历“十三连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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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等被推入富厂

婚后的2003年,身在内地农村的雪姐小两口手里没钱,就想出门打工。雪姐老公有个朋友,这个朋友有个叔叔在深圳,靠介绍人进富厂上班赚钱。小两口听了朋友的话,就跟着朋友来到了深圳。朋友到叔叔那里说雪姐两口子想进富厂,让叔叔帮推荐一下。朋友的叔叔答应了,可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一推就将近一个月,一直没把小两口给介绍进去。看着老乡和朋友在这边都上着班,小两口却住在别人家里边儿,最后快没钱吃饭了。

雪姐老公的意见是继续等朋友的叔叔推荐进富厂。2003年,进富厂还是打工人的梦想,进去工作一般需要掏钱,单人要花800到1000块钱,不花钱根本进不去。有时候富厂打开南门招募普工,应征者队伍可以从富厂南门口一直排到瓦窑排公交站,有几百米长。不少天选打工人为进富厂,提前一天晚上就过去,随便在南门口找个地方圪蹴一夜,为了早晨能占个靠前的位置排上队。那个时候富厂特别难进。

三和找工

雪姐不愿坐以待毙再等了,决定另外去找工作,一个人摸到了三和人才市场。三和有在市场外边摆摊露天招聘的,也有在市场大厅内摆着柜台招聘的,雪姐那时什么也不懂,有点儿天真,想着大厅内招聘的单位应该是实力比较强的,工资会开得更高一些。雪姐伺机跑进室内去应聘,发现招的全是技师或者技工岗位。雪姐看到焊锡岗位的招募需求,想起德昌电机车间里有焊锡岗,自己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呀,就硬着头皮上去应聘。雪姐不善吹嘘自己,人家问“你做过吗?” 雪姐谎称“做有三年多了,其实还有点生”,前言不搭后语,自己都觉得不知所云,招募瞬间变脸恶狠狠地猛叼了一顿“干了三年多还有点生,你可以走了,我这儿不需要你”,就把雪姐赶走了。

老公因此经常讥笑雪姐“你干了三年多还有点生……”,其实就是当时雪姐跟人交流有点自卑,普通话也不标准,和异性、陌生人或者地位高的人说话会害羞脸红,一紧张就不知所云,然后就被赶走了。

刚到深圳,在社会上找工作,小两口发现是很难的,到处不要河南人,不少招工广告上明晃晃写着“河南人除外”或“河南人已招满”。在三和人才市场里,雪姐转来转去,转了好久就是找不到一份可供糊口的工作。

时间不早了,雪姐看到一个窗口还在招工,就上前问:“你好,你这里还在招工吗?”

女招聘员一本正经地说:“身份证拿出来,你是哪里人?”

雪姐答是河南的。

女工作人员冷言厉色地说:“河南的不要,招满了。”

这时房间里边走出来一个男的说:“这个女的留下,那个男的不要。”

麻布新村手机厂

雪姐就这样留下来了,被告知上班地方在麻布新村,工厂是做手机的。雪姐心想自己没买过也没用过手机,进厂干段时间能买个手机玩一玩也挺好的,就跟着上了车。厂方把人拉到麻布新村,带着雪姐这拨人进厂分了宿舍。

同雪姐一批进厂的还有两个女孩子,一个叫乐琴,另一个姓韩,同命相怜再加上年龄差不多,三个人玩得特别好。雪姐发现上班时三个人聊天没人管,但其他男工聊天,主管就去叼他们,感觉很好奇。后来,乐琴告诉她们:主管是退伍兵,当兵跟她老公在一起,又一起退伍的,“所以有关系,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不叼你们的”。雪姐才知道原来她们也是有“后台”的。

三个女人分到一起干活,一直在厂里平静地干着。

打工与打劫

有一天,雪姐老公打来电话,说他还没找到工作,到处找不到工作。他说富厂附近很乱:有工友下班走了3个路口被打劫了3次,最后的打劫者都抢不到东西了,直接把人打得在地。富厂厂门出来的人,很容易被盯上遭打劫。雪姐老公说他有几个伙计在附近都在干这个事,鼓动他也加入。

雪姐急了,“我——我——我找主管给你想办法,咱们进厂,你可别跟人家瞎混!”后来,雪姐找到主管说,“我老公在外边还没有找到厂,到处不要河南男的,你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他进我们厂?”

主管人挺好的,指了条路:“让你老公办个假身份证,掏几十块钱可以买个别省的身份证,拿着它可以直接进来。”于是雪姐老公办了个假身份证,这才进了厂。

谁知填资料时,雪姐老公被一楼主管识破了,一楼主管把雪姐老公从大门口赶了出去。雪姐只好又去找二楼自己部门的主管,主管和保安打了个招呼,雪姐老公这才被放进来了。费尽周折,雪姐两口子总算在麻布这个厂里安顿了下来。

麻布这厂押三个月工资,三个月才发一次工资,两口子去了都没钱。厂里不怎么安全,打劫的直接跑到男生宿舍里边打劫,保安却不敢管。打劫的烂仔其实大多年纪和个头都不大,就是特狂。外地来的打工人大都只想来赚钱,不想惹上麻烦,忍气吞声唯恐避之不及。工厂是做手机吊袋的,加班经常能加到半夜,雪姐两口子晚上下班出去附近夜市吃夜宵,甚至亲眼目睹过暴徒直接捅人杀人的血淋淋场景,很恐怖。

手袋厂里有一个叫杨安福的男工友,人长得文文静静的,平时上班话也不多。一天中午,大家正在饭堂里吃午饭,突然闯进来几个烂仔,都光着脊梁,露着纹身。烂仔们拿着粗钢管,跳到饭桌上,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从饭桌上飞奔到杨安福面前,将杨安福围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抡着钢管就打,不一会儿就把杨安福给扪晕在地上,场面很血腥。吃饭的工友们在一边都惊呆了,不少人饭还没吃几口就光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杨安福被打的消息传到了厂领导耳里,厂里当天就悄无声息地安排人连夜把杨安福送回老家了。工友们都惶恐不安,不知道杨安福怎么就得罪了那群烂仔,担心自己哪一天也被盯上挨打。

惊险离开麻布新村

后来,雪姐发现自己怀孕了,去医院检查,孩子状况不稳定。医院建议雪姐赶紧休假回家保胎,不能再上班了。雪姐两口子就辞了工作,结了工资准备回家。哪料到当晚刚结了工资,还没有出厂门,雪姐两口子就被一群烂仔盯上了。

本来雪姐还想在宿舍里美美睡一觉,然后再去龙华。可是雪姐老公提醒,“我们被烂仔盯梢了,发了工资,那人一直看着我们,今晚就得跑,不然的话,住在宿舍里边太危险,可能遭抢盗。”那些打劫的经常跑到宿舍,保安都不敢管。雪姐两口子收拾行李准备连夜离开麻布新村。

在赶乘往龙华去的车时,那群烂仔紧紧跟了上来。钱都在雪姐身上,老公紧紧搂着雪姐。最需要当心的就是装钱的地方,雪姐一直捂着肚子,不敢松手,生怕烂仔直接上来抢钱。

烂仔们跟了雪姐两口子好几站,可能是没法下手,就直接下了车。当时深圳关外的公汽不等人,雪姐的经验还停留在老家公交车会等人的惯性思维里。转乘公交时,去龙华的公交车往前开了几十米才停下,雪姐老公没看到,还拉着行李在后面等车。雪姐在前面想着赶紧离开麻布,就直接飞奔过拥挤的人流跑上车。雪姐坐上车,才想起来老公还拉着行李在车站等,此时车门却关上了。雪姐赶紧对司机说,“师傅停一停,我老公还在后面,让他上车”,司机却说“这里不停车的,到站才能停车,等下一站吧”,直接开车走了。

雪姐和老公走散了,半夜去龙华,也不知道路怎么走,车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深圳公汽报站声音小经常听不清。雪姐坐在车上,想着刚结算了工资,零钱在老公口袋里,百元大钞全在自己身上,心里如十五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上车时,雪姐别别扭扭地拿出一张百元大钞买票,感觉到车上好多小偷在盯着,不一会儿一堆人紧紧地围了过来。雪姐对售票员说:“你好,到龙华富厂南门时,你叫我一下。”小偷把雪姐围了一圈,试探着在雪姐身上摸索。雪姐已经跟老公走散了,车上谁也不认识,被人动手动脚的,甚至触碰到自己敏感部位也不敢声张,在恐惧之下一忍再忍。雪姐想着他们就是想掏自己身上的钱,实在忍不住了,大叫了一声:“摸什么摸?干什么?”车上好多人都看了过来,几个小偷就慢慢地往周围散去了。

雪姐有些家乡口音,车上有一个乘客搭话:“老乡,你去哪儿?”

他用河南的家乡话问的,雪姐一听乡音颇感亲切,赶紧走过去说:“老乡,我要去富厂南门,现在跟我老公走散了。你要去哪儿?”

“老乡”说,“我要比你后下一个站,你坐到我旁边吧!”那里两个位置,已经坐了两个人,他就挤一挤,然后让雪姐坐在旁边。雪姐心里依然忐忑,心想,第一,自己得罪了那些小偷;第二,这个陌生人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担心被骗。“老乡”问雪姐:“你来深圳多长时间了?”

雪姐心里想着这会儿不能说实话,要让别人看到自己是老油条,在深圳待很多年了,就告诉他“我在深圳待了有七八年了”,胡吹海扯一些骗人的话给自己壮胆。

“老乡”的确实是好人,到富厂南门的时候,他对雪姐说:“老乡,到站了,你赶紧下车吧。”

雪姐站起来问那个售票员是不是到富厂南门了?得到肯定答复后,雪姐才下了车。雪姐害怕极了,很想回头看一下有没有人下车跟踪自己,害怕小偷追上来把自己给打了,然后把钱抢走。但雪姐又不敢扭头,怕暴露自己的惊慌,很别扭地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富厂南门保安亭里有人站岗,雪姐直奔富厂南门,心想,自己虽然不认识保安,但能给自己壮壮胆,小偷也不敢如此嚣张吧,毕竟是大厂富厂门口。到了富厂保安亭外,雪姐扭头一看身后无贼,这时候心才放下,不那么害怕了。走到水斗村附近,雪姐找了个电话亭躲里面,最先想起来的是数身上的钱有没有少。

雪姐老公发现两口子走散后,赶紧搭了个摩的到水斗村朋友家里,对朋友说“我老婆走丢了,还怀着孕了,现在得赶紧找人”,然后他们就到水斗村口,雪姐在电话亭里数了钱,发现没少,就从电话亭里出来,刚好被老公看到叫住了,他给雪姐竖了一个大拇指:“你真行!还没跑丢。”

富厂杀马特遇阻

09年时,雪姐进了京,想着来到大城市了,要改变一下形象,时尚新潮一把。雪姐给自己定制了个玉米烫的头型,把头发染成了红色。然后离开帝都,雪姐又到了深圳,再次准备进富厂上班。

去龙华富厂应聘,排了长长的队,雪姐好不容易进了大门,往里面走去应聘。不料,保安顺着队老远看到杀马特雪姐,指着雪姐说“你!可以离开了!”让雪姐出列,把雪姐轰出了大门。

雪姐很委屈地问保安:“为什么还没面谈我,你就知道我不行?”

保安说:“我们富厂不招怪异发型的,你要想进,就回去把头发改一下,变一下颜色。”

被赶出来后,雪姐第一时间跑回水斗,马上去把头发染回成了黑色。已经8:30了,富厂到上午12点就不接受应聘了,雪姐就又飞奔去富厂南门口排队,这时人已不多了,顺着队就进去了。招募员说“你明天早上八点来南门这里集合,不要吃早餐,直接先排队去体检,然后再看看能不能进去。”

终于进了富厂

听了招募员的话,第二天一大早雪姐起床后直接奔富厂大门口集合,准时坐上了富厂招募的大巴车。同一批有1000多人,被从龙华富厂南门拉到观澜富厂,在观澜接受八道关的检查筛选。雪姐记得检查包含测视力、面试、笔试、抽血、做心电图等。最后一站是分发,还是在观澜那里。观澜挑了一部分人,剩下的拉回龙华富厂,雪姐算是进了厂。一回到龙华富厂,雪姐这拨人就被拉着去军训,先在太阳下立定站军姿暴晒几个小时,然后向左向右齐步走训练阵列队形。军训结束后分配宿舍。那一天早上没吃饭,被拉去观澜过了八道关一直到晚上,同批人一天都没吃东西,雪姐感觉好饿。天黑了,最后在宿管办集合,宿管人员照本宣科地念着宿舍管理的纪律和规章制度什么的,没完没了。好多人都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直接瘫坐在地上了。雪姐也坐在那里,一点力气都没有。

工友们都焉不拉几的,宿管员终于注意上了,就好奇地问:“你们没吃饭吗?”

一批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宿管见这状态,就嘟囔着:“算了,我们把名单都贴在这个公告栏里了,你们看下自己分在哪个宿舍,然后先去吃饭,吃完饭后,你们各自找自己的房间和床位。”

已经饿得头晕眼花,雪姐凭着一口气,步履蹒跚地晃到国鸿宿舍门口,在一个饭馆里坐下,叫了两份炒米粉。饿得感觉喉咙里好像有一双手,想把盘子都直接塞到肚子里,雪姐一股脑把两份炒米粉吃个精光,回宿舍算是有了劲儿。

回到宿舍,雪姐准备整理床铺睡觉了,行李铺的盖的都带上了,还算考虑周全。雪姐发现同宿舍有两个女孩子在那儿惆怅,原来她们什么行李都没拿。天已经很晚了,雪姐问她们“你们为什么不收拾床铺?”

雪姐们说:“我们今天来应聘,没有拿铺盖,没料到搞到这时候,回也回不去了,还不知道今晚该怎么办?”

雪姐爽快地说:“来吧,要不嫌弃的话,咱们三个人就住在一张床上凑合一晚吧,明天你们回去再拿行李也可以。”

那两个女孩子高兴的不得了,不由赞叹:“大姐,你真是好人!”

当晚雪姐三个人挤在一个单人床铺上,都只能侧着身子,算是抱团取暖,将就了一夜。三个人晚上都没睡好,进到富厂后又被拉着军训了几天。

通勤磨出大血泡

雪姐更郁闷的是,上班才知道富厂宿舍分的是离了个大谱。雪姐每天上班的车间在鸿富锦保税工厂B1栋厂房,但是却被要求到D1栋打考勤卡,更悲摧的是宿舍却分在国鸿。每天去B1栋上班,到D1栋刷考勤,雪姐这拨人每天来回都要绕富厂龙华园区转个大半圈,走路差不多得1小时。好多人受不了,没干几天就跑路了,同一批进来的最终只留下来两个人:雪姐和另一个河南老乡。雪姐每天早上天还未亮就第一个起床,简单洗一把脸就走路上班,宿舍里面其它女孩子都几乎没见到过雪姐,以至于谈不上认识,因为离宿舍远下班也晚,每天晚上雪姐是最后一个回到宿舍的人,每次回到宿舍灯都关了,其他人都睡着了。每晚在洗手间水池上胡乱冲一下脚,回宿舍直接就上床睡觉。不到一个月,雪姐脚上都磨出了大血泡。

实在有些忍受不了了,雪姐就跟线长说“能不能把我的考勤卡机设置到 A 区来?我在B1上班,每天跑D1打卡,宿舍又在国鸿,每天跑很多冤枉路,脚上都打出血泡来了。”

线长虎着脸挖苦雪姐:“如果吃不了苦,你可以回家当千金大小姐,我这里不收不能吃苦的人。”

雪姐心想要在这里工作,遇到这样的事算自己倒霉,自己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再也没找过线长。那时,雪姐的底薪是920块每月。

“十三连跳”

后来,富厂发生了“13连跳”,车间很多工友心里边都很害怕。今天跳一个,明天掉一个,一个男工友跟雪姐讲,“雪姐,如果再跳一个,我真的要走了。”谁知第3天,就又发生了一起,是“两个一起跳的”。那段时间,每次听到“有人跳楼了”,雪姐心情都很压抑。每天一进龙华园区大门,首先看楼顶,确认楼顶上没人,雪姐才敢从下面走过。如果楼上有人的话,雪姐都躲着楼走,害怕跳楼的把自己给砸到了。

一次下早班,在G15下楼梯那里,雪姐发现围了好多人,说是一个跳楼者死了,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会儿白色救护车过来把人拉走了。雪姐当时和室友刚好路过那里,就想冲过去看一下,室友一把拉住雪姐说“你看不得,待会儿你会睡不好觉的,会做噩梦的。”雪姐退了回去,也就没怎么关注,不知道是第几例死亡的了。

最严重的时候,某锅级大领导亲下火线和富厂高管开会,推进富厂整改。台干老板们非常重视,但也有些迷信,常搞些荒腔走板抓眼球的事儿。厂里边请了五台山的和尚来做法,还请了风水大师调布局。然后开始搞“天罗地网”计划,整个富厂包括厂房和宿舍,二楼以上窗户外面和楼顶都大笔花钱加装了屏蔽网。网安装后,人跳下去根本落不了地。跳楼舆情高涨的时候,富厂北门南门那几个门,经常有记者在街头蹲点守株待兔跟进采访。富厂开始成立工会,主席是郭台铭的女秘书陈鹏。陈鹏在郭台铭身边干了很多年的贴身秘书,非常上进非常优秀,为了富厂抛家弃舍,小孩和家务都丢给了婆婆和老公,工作非常细致认真,得到了郭老板的格外信任和器重。一天,厂车间里突然间给每人发了一份“不自杀协议书”,上面写着“我跳楼跟富厂无关”云云,要所有人都签字画押。主管给雪姐签,雪姐不签,并质问主管:“为什么我要签这个?我在车间,你们把我推到楼上,然后再把我推下楼,难道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么?我进了富厂,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你让我签这个不合理,我不会签的。”

雪姐那时不懂法,只是感觉公司做法不对。其实整个车间里,其他人都默默签了,没人敢公开出来质疑和反抗,只有雪姐一人拒签。正因为这次反抗,从此好像种下了孽缘,部门老大开始盯着雪姐给穿小鞋,资位不给升,工资尽可能少加,年终奖给评低少发,该给的不给。也因为雪姐那一次的坚持,厂里工友好多意识到雪姐说的在理。后来厂里把这个协议书直接收回了,“不管用作废了”,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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